男女主角分别是关晞陈家娴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西关小姐关晞陈家娴最新章节列表》,由网络作家“黑白狐狸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胡玉拿到关晞的签字以后,亲自送关晞到电梯口,然后折回办公室。君子怡刚好走出来。胡玉直接问:“子怡,你为什么压着关晞?”君子怡垂眼笑:“我没压着她。长乐坊项目的营收预测你看了没有?预期未来三年都是净亏损。文化产业能做出什么东西来?放眼全国,我入行至今,从未听过哪个文化产业能成为公司的支撑性盈利。我拿着这个项目去找施总要一个总监,不能服众。”胡玉笑了:“要不是我们共事多年,我就信了。你这人,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。”君子怡欣然而笑,眉眼弯弯:“谢谢夸奖。”在利益之外,一切都是谎言与借口。胡玉提醒:“关晞这个人挺好用的,你不趁着现在笼络她,等她站稳脚跟,还会把你放在眼里?”君子怡想了想,评价:“关晞的确有点手腕。”胡玉说:“你想要关晞,又舍不...
《西关小姐关晞陈家娴最新章节列表》精彩片段
胡玉拿到关晞的签字以后,亲自送关晞到电梯口,然后折回办公室。
君子怡刚好走出来。
胡玉直接问:“子怡,你为什么压着关晞?”
君子怡垂眼笑:“我没压着她。长乐坊项目的营收预测你看了没有?预期未来三年都是净亏损。文化产业能做出什么东西来?放眼全国,我入行至今,从未听过哪个文化产业能成为公司的支撑性盈利。我拿着这个项目去找施总要一个总监,不能服众。”
胡玉笑了:“要不是我们共事多年,我就信了。你这人,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。”
君子怡欣然而笑,眉眼弯弯:“谢谢夸奖。”
在利益之外,一切都是谎言与借口。
胡玉提醒:“关晞这个人挺好用的,你不趁着现在笼络她,等她站稳脚跟,还会把你放在眼里?”
君子怡想了想,评价:“关晞的确有点手腕。”
胡玉说:“你想要关晞,又舍不得潘乔木,是吧?毕竟潘乔木是你的嫡系,你不想让关晞压在他头上。既然人事和总办合并,你的管理范围更大了,所以更需要大后方稳定,倾向提拔嫡系,对吗?”
君子怡笑道:“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需求。”
君子怡换了个话题:“阿玉,你的具体离职日期是哪一天啊?人事这块工作,咱们要交接清楚才行。”
胡玉签下一块大资源,顺势跳槽出去单干,主动放弃了与君子怡的竞争,两人属于和平交接。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胡玉笑着说,“以后咱们还会常联系的——你不问我去哪里吗?”
君子怡报出胡玉刚签的大资源:“不是去做总裁吗?”
她抬起眼,笑眯眯地看着胡玉。
两人对视。
胡玉忽然意识到:“这个资源,原来是你帮我牵的线?”
君子怡笑容不变:“你差一个舞台,我也差一个舞台。我们是共赢的。”
胡玉的表情瞬间似哭似笑,复杂莫测,但也只有几秒钟。
片刻后,她缓缓吁出一口气。
“是,这样对你我都好。”胡玉由衷道。
毕竟,君子怡有个好爸爸。
......
关晞把车停在商场的停车位。
西关的房子虽然老,可地段好。从商场出来,经过一个地铁口,穿过四平八稳的大马路,再钻过一段长长的栽满榕树的土路,直接就进了长乐坊。
这样的地段,想继续发展经济,自然就绕不开城市老化的问题。
“怎么拆、怎么建”迫在眉睫。
老房子还嵌着五颜六色的满洲窗,只是在时间的打磨下,颜色有些黯淡了。夕阳透过拼色玻璃,红黄蓝的光斑落在关晞的脸上。
发展商业的初衷是便利人们的生活。可谁能想到,随着商业区的繁荣,人们的生活却要被商业挟裹着改变。
时代浪潮中,总有人没淹没。
远处传来叮叮当当打铜的脆响。
打铜的孙伯看见关晞,停下手里的锤子:“关小姐!来拿个柚子吃啊!好甜!”
老西关的手打铜器曾经很出名。
孙伯年轻时就是打铜的匠人:“我年轻的时候,铜器全卖给日本哦!你看现在!反过来啦!日本的铜器卖给我们!你猜多少钱!”孙伯伸出一根手指,“1万8!”
孙伯的侄孙从美国回来探亲,在日本转机,买了个日本铜壶送给孙伯,直接激起了孙伯的胜负欲。
他从脚下掂了个柚子递给关晞:“红心的,甜。”
关晞接过:“您侄孙有心了。”
孙伯的叔叔早年去海外做劳工,如今这位侄孙已经是华侨第四代。年轻人听见声音,从二楼探出头,明明是一张中国脸,却露出18颗牙齿的标准美式微笑:
“你好!吃了吗?我爱中国!”
荒腔走板,不忍直视。
他在美国出生、美国长大,中文仅限于此,但却知道中国有端午和中秋,端午会专门去唐人街买艾草,也知道在老家西关,中秋节要相互送柚子作为庆祝。
人类先有庆祝,后有语言。习俗拥有超越语言的力量。
孙伯带着点欣喜、带着点愤懑说:“香蕉仔啊!好在知道提柚子,没全忘了根。”
关晞看向孙伯身后的西关筒子楼,迟疑道:“他住得惯吗?”
孙伯摇头:“住不惯啦,明天就去住酒店。”
倒也正常。
这边的筒子楼都是三层,一层大概40平米。房子已经很老了,榫卯结构的木梁顶铺着瓦片,下雨还会漏水。搬走的搬走,出国的出国,空下来的房子塌了顶,长满荒草。
孙伯说:“这是我爷爷盖的房子,叔叔家的孩子们都有份额,这也是他家。”
侄孙却对着关晞挤眼睛,苦着脸用英语说:“家里没有厕所!”
长乐坊的老房子几乎都没有厕所,日常方便还要跑公厕。
但这样的房子,拆是拆不动的。
“拆?怎么拆?”孙伯说,“这房子我爷爷盖的,整个家族都有份额,我做不了主。我知道拆了可以分钱,但分到我手上只剩一点点,我连房都买不起哦!”
关晞说:“翻新一下呢?住起来舒服些。”
孙伯长叹气:“翻新要花四五十万。我住这房子,修缮钱我来掏,但我占房子的份额不变。关小姐,四五十万不是小数目,如果我翻新了,这房子还是要拆呢?”
关晞不语。孙伯打趣:“关小姐是有钱人,肯定也住不惯啦。”
住不惯吗。
“我就是在棚户区长大的。”关晞声音平静。
孙伯哈哈大笑:“关小姐,你气质这么好,怎么可能在棚户区长大,不像啊。”
关晞笑了笑,提着柚子离开。
她的鼻端仿佛又闻到铁锈味。
关晞的童年在北方的下岗浪潮中渡过。工厂接连倒闭,有人卖设备,有人卖土地。小部分人发了财,大部分人被时代淹没。
孩子们还什么都不懂,在废弃工厂里跑上跑下地玩。被遗忘的铁罐足足有四五层楼那样高,挂着厚厚的深棕色的锈。脚手架一圈一圈旋转上去。脚步跺在钢铁上咚咚响,好像老人的呼号。
人老了就会沉默,城老了也一样。
但你用力踩,它也会呼号。
孙伯手下用力,叮叮当当的打铜声再次响起。
......
晚饭时间,街坊热闹得不行,出去吃饭的,坐在路边闲聊的,从公园锻炼回来的,炒菜下锅的。有人家在蒸腊肠饭,整条街弥漫着带甜的咸香。
可是这个时间,陈记糖水竟然没开门,争吵的声音从老骑楼的二楼飘下来,夹杂着模糊呜咽。
关晞抬起头,正好对上三楼金阿婆探出担忧的面孔。
江伯收摊回来,推车把狭窄的天井塞得满满当当。关晞打开铁门,正听见江伯摇着头对着街坊叹气:“......早饭都没得吃,还好意思让家娴交家用,谁家这么糟践女儿......”
“那么小小一点就开始帮家里跑腿看店。”
“造孽了。”
砸东西的声音传来,几个街坊住了嘴,齐齐往“陈记糖水”楼上看去。
一直到晚上,“陈记糖水”也没开门,让一众习惯在糖水店消磨时间的街坊无处可去。
直到夜里11点,陈家娴还坐在工位上练习excel。
单纯不想回家而已。
脚步声踉踉跄跄响起,有人刷卡打开办公室的门。陈家娴猛地回头看去,几个男同事和商户的人扶着潘乔木走进来。
潘乔木身上有股浓重的酒气。
长乐坊项目地段虽然好,可实在太老了,缺乏商业潜力,招商非常困难。大品牌要么入驻意愿不强,要么要求项目包下天价装修费,小商户的行事风格往往粗粝,只能尽力适应。
行业日益下行,钱难赚,屎难吃。
“潘总,我们都是粗人,没有品位的。”商户的人同样醉醺醺的,话里话外透着揶揄,“您是名校精英,可能不习惯。”
潘乔木确实不习惯。
今晚有个商户带了个年轻女员工过来,让她给众人敬酒。席上,有个王总抓住女员工的手,非得看看她杯里盛的是白酒还是水。
女员工说:”是白酒。“
王总说:”要验。“
女员工问:”王总,怎么验?“
王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,摸完后把手顺势搭在她的腰上,从后腰的毛衣下摆伸进去,揉搓了一下:”看看你脸红不红,身上烫不烫。“
潘乔木看向其他人,其他人起哄:”烫不烫啊王总?”
他皱眉,端着酒杯走到王总面前,碰了杯,不动声色地挡在女员工面前。
女员工轻轻推开他:“潘总,我也要养家。“
众人哄堂大笑,潘乔木被多灌了几杯。
......
几个人把潘乔木扶进来,陈家娴急忙站起身,刚要过去帮忙,潘乔木就转过脸,不耐烦地骂道:“要你多事?”
陈家娴一怔,下意识坐回工位。
王总看见陈家娴,吹个口哨:“潘总,深夜办公室还有美女秘书啊?”
几个男同事沉默。
潘乔木粗暴地说:“美女个屁。”他指着办公室的门对陈家娴说,“我没带卡,你给我刷一下。”
陈家娴站起身,王总看了她好几眼。
潘乔木不耐烦地“啧”了声:“快点。”
陈家娴刷卡,潘乔木把她推进办公室。
外面一阵喧哗,打火机脆响,烟味缓缓飘进来。潘乔木喊:“你们几个,要把各位老板送到家门口。”几个同事应了,三三两两送走商户,外面又安静下来。
潘乔木带笑的脸渐渐冷漠,愤怒地砸了一下桌子。
他闭了会眼睛,搓了搓脸,坐直身体,单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,露出一线轮廓清晰的胸膛。
耳边却听到咳嗽声。
潘乔木瞬间清醒,睁开眼,看见陈家娴站在一边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他急忙拢住衬衫。
“您喝酒不能开车,我在帮您叫代驾。”陈家娴慌忙转过脸去,又觉得不妥,和上司讲话要直视对方才算礼貌。于是她转回脸,结果被潘乔木瞪了一眼。
陈家娴急忙用手遮住眼睛。
潘乔木草草把衬衫系到下巴,打开柜子,搬出枕头毯子,又拉开行军床:“不用。我在这凑合一晚。”
陈家娴还想说什么,潘乔木头痛欲裂,捂着头摆摆手:“谢谢你——我就不送你了,麻烦帮我关灯,好吗?”
陈家娴关灯离开,潘乔木沉沉睡去。
凌晨,潘乔木在洗手间吐了好几次。他在淋浴间冲了个凉,把衬衫丢进洗烘机里,然后摸索着回办公室。他开始感觉到饿。
办公室门把手,显眼地挂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。
袋子里有一瓶矿泉水、两袋即食鸡胸肉。
即食鸡胸肉之前加热过,此刻还留点温,蔫巴巴的两坨惨白,浮着一层廉价红油。
潘乔木淡淡瞥了眼。
那个项目秘书,在关心他?
可他最需要的是业绩和升职。无论她的关心出自真心还是假意,他都压根不需要。
他也根本不会让自己名校毕业的助理,韩方,做与业绩无关的工作。
他想被人关心,完全可以去家政市场购买,更廉价、更专业。
潘乔木拧开矿泉水,毫不犹豫地伸手,把鸡胸肉扫进垃圾桶。
他注重形象,从不吃添加剂太多的廉价食品。
......
陈家娴月经结束的这个晚上,做了个梦。
那人穿着衬衫,细小的贝壳扣闪烁淡淡偏光。他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,另一只手逐颗解下扣子。他的身体线条干净而清晰。
他是谁?她不知道。
这个梦是沉默的。她和他都没有倾诉爱意。
她也没有看到他的脸。
但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,自己年轻身体里,蓬勃的欲望。
每到月经前后,她的欲望便如积蓄的河流。此刻已入秋。但她的河流却仿佛在微寒的春日,万事万物都是湿漉漉的、雀跃的,蠢蠢欲动地向上,这股力量横冲直撞,寻找一个突破的出口。
陈家娴醒了。
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清晨5点半。
四下一片安静。趁着父母还没起,陈家娴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,静静出门。
路上,她检查了一下银行卡上所剩无几的钱。
为了迎合精英的口味,她昨晚特意去昂贵的便利店购买两袋即食鸡胸肉,小小两袋东西,就要24元,几乎是她一周的饭钱。
真贵啊。陈家娴心痛。
但她很清楚,自己必须讨人喜欢,才能活。
小时候讨爸妈的喜欢,大一点讨食客的喜欢,如今讨上司的喜欢......
为了活得好一点,除了讨好别人,还能怎么样?
......
在公司门口,陈家娴和清洁阿姨迎面而过。
清洁阿姨手里拿着垃圾桶,陈家娴看到里面两袋没有拆封的即食鸡胸肉。
她为了省钱不吃早饭。看见的一瞬间,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失望或者愤怒,而是咽了一下口水。
陈家娴一言不发,坐在工位上,用练习excel转移注意力。
......
上午九点,潘乔木在公司健身房结束运动。淋浴后,他看到邮箱多出一封来自关晞的邮件。
韩方在电话另一边提醒:“潘总,刚刚的邮件您看到了吗?公关经理关晞明天早上正式到岗,公关范畴的人脉资源清单,您需要在明天交接给她。”
潘乔木却告诉韩方:“出差拜访商户,明天出发,帮我走流程、订票。”
他擦干头发,单手系上衬衫的纽扣,一直扣到下巴。细小的贝壳扣闪烁淡淡偏光。
韩方吃了一惊:“明天要交接资源啊。媒体资源还好,打电话招呼声就行,但是政府资源,需要您和她一起去对方的办公室,当面拜访。您出差了还怎么交接?”
”我凭什么和她交接?”潘乔木冷笑,“干我们这行,吃的都是人脉饭。我的人脉,凭什么对接给她?”
韩方想说,这是项目的人脉,不是您的人脉,但他明智地住嘴。
潘乔木冷笑:“人脉到了我手里,当然就是我的,让给她?这可是工作,谁跟她公平竞争呢?”
火药味十足。
韩方意识到,争夺公关总监的战争悄然打响。
潘乔木吩咐韩方:“这些天,不许接关晞的电话。”
韩方犹豫:“子怡姐和贲哥不会怪罪吗。”
潘乔木冷哼:“怪罪两句怕什么,还能少块肉?我们毕竟在出差,一时忽略,也很正常。”
韩方顿了顿,还是挣扎了一下:“可是......”
潘乔木似笑非笑地打断他:“韩方,项目秘书是怎么替你顶裁员的,你心里没数吗?要公正,你滚,项目秘书留下——你愿意吗?”
韩方一颤,立刻收口:“好的。我立刻订票。”
潘乔木挂了电话。
他站在健身房落地窗前,向外看去。连片的老房子像一块块拙劣的补丁。
衰颓的行业。困难的招商环境。粗鄙的酒桌文化。宿醉的头痛。
潘乔木面无表情地灌下第二杯冰美式。他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,不笑的时候也仿佛是笑模样,但琥珀色的瞳仁中全是冷漠。
欲望,是什么?
模模糊糊的疑惑盘旋于幽微的梦境,直到被母亲推门而入的声音打断。
20岁的陈家娴睁开眼。
窗帘还没拉开,次卧一片昏暗。床头柜摊开好几个狼藉的食物包装袋。
陈家娴总......
卓秀集团的洗手间给女员工提供便利盒,里面有免费的卫生巾。
陈家娴坐在自动马桶上贴卫生巾。
洗手台有人聊天:“听说这轮裁员补偿更苛刻。”
陈家娴贴卫生巾的动作停下。
“开始压n+2了吗?”
“唉,变成n+1了。就连上海和深圳的售楼日报都很拉胯,房价阴跌,行业低迷啊。”
陈家娴有些焦虑。
员工支出的一点点用人成本,哪里比得上为一个项目修建豪华办公楼的支出?
旋即,她自嘲地笑了。
大时代洪流中,她又算得上什么?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?
谁能看得见她?
......
郁贲气冲冲走向施远的办公室,坐在门外的总裁副秘书拦住他:“郁总,现在找施总汇报工作的人很多,请您稍等片刻,好吗?”
郁贲指了指自己:“我!还要排队?”
副秘书歉意地笑了:“不会很久的,您到沙发上稍作休息,等下我叫您,好吗?”
郁贲很清楚,这不是秘书的问题,而是施远在刻意冷待他。
于是他压住火气坐在一边,接连喝下好几杯菊花茶。
被晾了50分钟以后,郁贲才走进施远办公室。
施远开口就是:“降本增效动员会上,你拍胸脯说支持。现在,你的裁员名单呢?”
郁贲早有准备。
开玩笑,保证归保证,动动嘴皮子的事,他当然满口支持。
但真的动手?
面对施远的高压裁员政策,每个项目都在观望,谁也不愿意率先动手。
谁裁得多,谁吃亏。
郁贲好声好气地商量:“长乐坊项目近几个月就要动工了,人手不够。”
施远的声音很冷:“降本增效,降本增效。项目人手是足够的,是你要提升团队工作效率。房地产的黄金时代结束了,现在是白银时代,今年不景气,明年也不会好,总要活下去。”
施远三言两语把责任推在郁贲身上。
施远见郁贲不说话,又说:“长乐坊项目就是个花钱的项目。现在房地产下行,你不会赚钱,只会花钱,别的项目怎么可能愿意分利润给你养人?你不优化团队,怎么办?”
郁贲没有自证,而是犀利道:“施远,你们高层的权力斗争,能不能别扯普通员工?”
施远避而不谈:“项目是你的责任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郁贲懂了。
两人对视许久,施远面容冷峻。
郁贲一言不发,转身离开。他走到门口刷卡,门却打不开。
送郁贲出来的总裁秘书刷卡,门开了。
郁贲撑着门,回头问:“你连我在总裁办公室的出入权限都取消了?”
他回头看向施远,施远也在看他。两个人遥遥对视数秒钟,谁也没有开口。
秘书送郁贲离开。
施远看着郁贲的背影,眉头紧锁,始终保持缄默。
......
招商经理潘乔木从郁贲的办公室里出来,拐进茶水间。
几个人正在咖啡机前低声谈话,见到潘乔木,立刻压低声音:“贲哥这次铁了心要裁员,你还跟贲哥硬扛?”
潘乔木无所谓地笑笑,眼角的红痣也跟着弯了弯,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:
“流水的将,铁打的兵。发号施令的不裁,光裁干活的?裁员完了,领导高升了,留下我们这些人,业务还怎么开展?”
工程主管讥讽道:“反正舔老板就能爬上去,谁还在乎业务?”
财务经理黎红说:“我不扛了。我今早交裁员名单了。没办法,我女儿在集团,我这边硬扛,怕女儿被穿小鞋。”
设计经理说:“我这轮裁了一些外包,人头凑够了,昨天刚把名单交上去。”
有人打趣:“乔木不怕,他恃靓行凶。”
潘乔木凭借一张好脸,在卓秀集团很出名。
他曾经被上海同事借去拍宣传片,居然有国内著名的影视公司托了几道关系找到上海分公司老总,询问宣传片里的小生是谁,想把人签下来,填补国内“痞帅”类型的空白。
上海同事把潘乔木的工牌亮给对方,对方还不信,特意找人了解过,才相信他真的不是演员模特,而是卓秀集团的中层,家境优越,受过良好教育,收入丰厚。
潘乔木一战成名。
他哈哈一笑:“深圳集团来的那个关晞,怎么说?”
黎红说:“她手底下也没人,裁谁?总不能裁自己吧。”
潘乔木刚刚出差回来,闻言向外看了看:“我怎么没见她?”
设计经理说:“她目前还在越城总部办公,没过来项目上。”
潘乔木挑眉:“听说她在周会上放炮。我记得贲哥说,让她负责裁员?”
“贲哥改主意了,她还是公关,工牌都重做了。”
潘乔木冷笑:“公关归我的,要她来横插一脚?人都不过来办公,还跟我抢活干?”
众人微妙地对视一眼,神情复杂。
小道消息都在传,新一轮组织架构调整中,长乐坊的招商和公关即将合并,潘乔木或者关晞,将有一个升职为长乐坊项目的公关总监,统管品牌、招商、公关、运营等业务。
长乐坊项目刚刚起步,招商和公关需求都很少,这两块业务原本就是潘乔木在管。
潘乔木又冷笑一声,单手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,贝母的偏光闪了闪:“她凭什么。”
没人回答。
几个人默契地捧着咖啡杯,透过条纹玻璃看出去。
......
关晞的工位还挤在角落,郁贲压根没有给她换工位的意思。
大办公桌旁边还有一个狭窄的小办公桌,陈家娴坐在那里。
她在做表,心虚地用几个文件夹挡住自己的电脑。
设计主管指了指陈家娴:“这就是你招进来的人?你招这么个人干嘛?”
潘乔木欣赏了一会:“不好吗?”他轻轻说,“懦弱,胆小,年轻,又穷——多合适啊。”
黎红疑惑:“哪里合适了?她哪里都不符合卓秀的要求。”
潘乔木笑:“不符合?她最符合。”
黎红突然脱口而出:“我明白了,你要用她顶裁员人头!如果没有她顶着,你助理韩方这次就要被裁了!”
潘乔木立刻比划:“嘘,嘘。”
他很温柔地说:“她是我喜欢的人。你们别抢啊。”
黎红说:“你做得也太明显了,不怕她闹去仲裁?”
潘乔木眯起眼,仔细打量陈家娴。
他忽然说:“你们看,这个项目秘书,居然没用公司保密电脑,用自己的电脑。”语气严肃,“公然违规!入职培训哪个hr做的?万一在周会的时候被施总看到,咱们都得被骂。嫌工作太舒服吗?”
设计经理忍不住笑出声。他拍了拍手:“真有你的。揪住一个小错不放,把人开除,连赔偿都免了。”
“怎么会。”潘乔木矢口否认,“她犯了错,但我会大度地原谅她,并帮她争取赔偿——她感激我还来不及,怎么会闹。”
黎红语气嘲讽:“是,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,你确实喜欢她,才对她这么费心。”
工程主管突然插话:“她是项目合同工,按道理还在试用期,不需要赔偿的。”
潘乔木想了想:“试用期员工没有赔偿?这样,按照正式员工给她发赔偿,赔偿成本从我这边出。小姑娘还是挺可怜的。”
对待有价值的人才,潘乔木从不吝啬。
她的价值就是替死鬼。
黎红吐槽潘乔木:“她可怜是因为谁?”
潘乔木反驳:“因为我?不是因为裁员制度、不是因为经济不景气、不是因为地产行业病态膨胀又迅速泡沫?”
茶水间一时沉默,只有咖啡机没心没肺地轰隆隆作响。
潘乔木又道:“她来卓秀上班,不就图个钱吗?难道我没给她钱吗?”
工程部主管叹道:“谁还不是为钱卖身呢。人是工具吗?我是工具吗?今天裁她,明天就要裁到你我头上。”
潘乔木懒懒自嘲:“可不是。谁比谁高贵到哪里去,谁又比谁卑贱到哪里去。”
......
潘乔木回到办公室,打开电脑。
她叫什么?
他对她毫无印象。
潘乔木眯起桃花眼,透过磨砂条纹玻璃,探头看向桌面名牌。
随即在裁员名单里打下“陈家娴”三个字。
提交。
......
一忙就忙到了晚上。
潘乔木一整天都感觉后背有些痛,他脱了衬衫,用手机拍下后背——
一块淤青。
什么时候撞的?
潘乔木穿上衬衫,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。他转转脖子,看向大办公区。
大办公区已经黑透了,只有角落还亮着一盏暖色的小灯。
他借着这点暖光拎包出门,陈家娴看见他,立刻站起身,规规矩矩:“潘总。”
她是谁?
她叫什么?
潘乔木毫无印象,于是点点头:“还不下班?”
陈家娴早就认出他。但她早上已经道过歉了,没必要再道歉一次。
小小的暖光让潘乔木的脸浓墨重彩。陈家娴不自觉地后退几步,说:“嗯,有几个申报材料需要整理,我做好再下班。”
潘乔木随口鼓励:“嗯,你很踏实。好好干。”
......
看着潘乔木的背影,陈家娴如释重负。
他是在肯定她的工作吧?
说明她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,既然他认可了,是不是别的领导也认可了呢?
如果是这样的话,那她,就不用担心被裁了?
......
晚上11点半,潘乔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,电梯下行车库的时候,手机亮了。
裁员名单审批通过。
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,拉开车门,把手机丢在副驾。
他启动车子,将此事抛在脑后。
回到工位上,紧挨着的公关经理大办公桌依旧没人。写着“关晞”两个字的名牌孤零零地挂在办公桌前面。
周可说:“关晞一直在越城总部办公呢。”
工程部的人路过,轻笑一声:“咱们庙小,装不下镀金的大佛。”
“再不开工,项目业绩做不起来,大家一起被裁。”
数据分析部一锅端,越城公司人人自危,裁员的阴影浓重地盘旋在每个人头上。
“都在闲聊什么?”潘乔木等大家把情绪都发泄在关晞身上,才慢悠悠从办公室出来赶人,“回去干活了。”
人群一哄而散。
潘乔木看见陈家娴,有点面熟:“刚刚开会时那个表,是你自己设计的吧?”
陈家娴急忙站起身,点头:“是,潘总。”
潘乔木笑了笑。
“做得不错。”他随口说,“好好干。”
......
越城刚入秋,天气却并没有变凉。
关晞把车内空调温度调低,郁贲坐在副驾,一言不发。
他的目光落在关晞的手上。
她的指甲又换了颜色,涂得一丝不苟。
天知道旧城改造有多难。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有办法,就凭这双手吗?
郁贲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。
车子登记,访客登记。几分钟后,两人抵达政府大楼。
双方寒暄自报家门后,关晞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物,放在副科长周采的办公桌上。
礼物上打着卓秀集团的logo,上面印着“长乐坊”三个字。
周采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个纸板建筑模型,粤剧八和会馆。这个模型的大小放在办公桌上,和桌面笔筒齐平,尺寸刚刚好,显然精心设计过。
郁贲不知道关晞是怎么拿到办公桌尺寸的。
周采笑了:“有心了。”
周采的年纪和关晞差不多。这次的会面就是先前关晞办调岗手续时问君子怡要的支持,君子怡请父亲帮忙打了个电话,领导派了下面的人来听听关晞要说什么。
如果可行,等双方沟通得差不多了,才会由施远出面,走一个向领导“汇报”的流程。
关晞也笑了,顺势开启话题:“周科,八和会馆是粤剧的行会建筑,粤剧就是长乐坊的特色之一。长乐坊工程绝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粗暴拆迁。我们做老城旧改,最大的期望就是赓续老城文脉,让老城焕发出新的活力。”
郁贲闻言,掀起眼皮又看了关晞一眼。
赓续。文脉。
啧。
郁贲是决计说不出这么文绉绉的话的。不过,他今天出现的意义是帮关晞压阵,并非唱主角,因此稳重地坐在沙发上,一言不发。
关晞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材料。
经过几次专家研讨后,这份材料已经在卓秀集团内走了好几轮,中心思想只有一个:
哭。
郁贲熟悉里面的每一个字。他战战兢兢地将这份哭诉困难的材料发给施远以后,施远居然迅速批复通过了。
被关晞说中了,施远就是要郁贲来做个恶人,只是不能明说,逼着郁贲自己猜。
这让郁贲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。
施远去和集团几番来回,而项目也要探政府的口风。这种事,由下面的人做刚好。
关晞和郁贲,自然就是这个“下面的人”。
关晞把写好的材料发给郁贲看。
郁贲不得不感叹一句,写材料就和当爹一样,不管内核是什么,最终呈现出来的,都是“为了你好”。而关晞,显然是深谙其中艺术的能手。
但这项能力并不罕见,也不能直接替项目赚到钱。
郁贲没放在心上。
周采拈开透明的塑料皮,看见材料中的重点已经用灰绿色荧光笔划出,边缘还贴心地贴了指引贴。
他深深地看了关晞一眼:“卓秀果然人才济济啊。”
周采一目十行地扫过材料,十秒钟后,随手把材料放在一边。
他笑着说:“这个方案真是写到我们心里去了,感谢卓秀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。”
郁贲全程紧盯着周采的动作。
周采根本就没看。
郁贲又看了眼关晞。她面上依旧笑盈盈,显然早有准备。
周采在桌面上拿了两份纸质材料过来,递给关晞和郁贲。
郁贲低头,看见标题:
《越市城市更新办法(草案)》
周采说:“目前还在征求意见阶段。”他指点两人翻到后面,郁贲赫然看到旧村庄、旧厂房、旧城镇三个配套文件,反复提出“改造”。
是“改造”,而不是“拆建”。
郁贲后背渗出冷汗。
国家的政策方向悄然转变,可一线项目却丝毫不知。郁贲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,庆幸关晞从天而降,承担起GR(政府公共关系)的职责。
如果按照之前的思路,按照原定计划开工,他将和自己的团队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中。
他不愿意深想:施远为什么要他来做恶人?施远事先知道多少?为什么未曾向他透露口风?
周采说:“如果城市更新只是一味拆除现有旧建筑,为新的开发提供‘干净’的场地,搞不好会变成‘建设性破坏’,您说是吧?”
郁贲想说,现有的大拆大建方案里已经保留了历史建筑,但他想到关晞的质询——历史建筑应该如何定义?
谁来确定“什么是历史建筑”?谁又能确定“什么是历史”?
是资方?是专家?是原住民?还是城市居民?
此刻的郁贲并不知道如何选择。但他知道,他不能做出错误选择。
郁贲堪堪翻过一页,关晞便已经开口发表感想:“越城历史悠久,文化资源众多,这样的旧城改造,是我们都从未面临过的巨大挑战。我们需要摸索着走一条旧城改造的新路,探索新业态与老文化、商业景点与居民日常之间的平衡。”
郁贲第三次看向关晞。
这么短的时间内,关晞根本看不完这份文件。
这份文件她早就看过。
她在哪看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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